【执离】亡国之君

这是一组文的最后一篇。分开看也行,关系较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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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这些的脑洞来源于一副截图

 

预警:主要人物死亡   字数一万↓,慎点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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亡国之君

天璇的宫城已被攻破,慕容离阻止了众人,独自一人向大殿走去,他相信陵光此刻一定在他的王座上等着自己。辉煌的宫殿没了烛火的映衬变得诡异非常,偌大的宫城空旷而幽深,穿堂的晚风呜咽,为曾经强大的天璇唱着挽歌。

慕容离没有猜错,陵光正襟危坐于皇座之上,看向慕容离的目光像是看着一只蝼蚁,居高临下地问,“你就是瑶光那个苟且偷生的王子?”

“呵。苟且偷生?没错。瑶光苟且偷生的王子,来向光耀千古的陵光王讨债来了。”慕容离微微红了眼。

“孤欠了何债?”陵光斜蔑了慕容离一眼,“一切不过大势所驱,孤怎可逆势而为。”

“大势?”慕容离握紧手里的竹箫,胸膛如万马齐鸣。瑶光的数千条人命根本不能唤起陵光的一丝悔意。慕容离顿了一下,眼里闪过残忍地光,“大势让你派裘振刺杀啟昆?”

“放肆!”陵光听见裘振的名字,登时没了原来高高在上的气势,那是他不能碰的逆鳞。

慕容离冷笑着注视这位已过而立之年的王,高冠下周正的眉眼,因着疯狂的神情变得可怖起来。

陵光的眼神已开始癫狂,他的所得完全无法弥补他的失去。若说最开始是他想要,裘振的死却让他开始质疑和厌恶自己,然而后来公孙钤身死,却将他逼上唯一的一条路。为了天下,他已失去如此之多,还怎么可能放弃?兜转一生,最后竟是落得如此下场让他如何对得起那些为了他,为了他的宏图大志死去的人?!

“慕容离,你有何资格评判孤的成败?”陵光像是忽然想起些好笑的事情,弯了嘴角,“我们是同一种人啊。”没错,即使是这样的他也并不孤独,这天下还有许多像他一样的人,注定会经历与他相同的命运,眼前的慕容离就是一个。

“孤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!”

慕容离冷哼一声,“你放心,我没你那么大的野心。”

陵光笑起来,“没有孤这么大的野心?哈哈哈哈,慕容离,你以为孤说的是这个天下?!孤先失裘阵,再失公孙——”

慕容离的短剑刺进陵光的胸口,慕容离的脸色苍白,声音嘶哑像是被扼住咽喉,却挣扎着说道,“住口!”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血沫封住了他的气管,陵光真的说不出话了,但陵光看着慕容离的眼神却明亮若鬼火,他相信即使他不说话,慕容离也能明白他的意思。

孤等着你。

笑声渐渐止息,陵光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,却仍然注视着慕容离,像是直接变作一缕阴魂,缠绕上慕容离。

慕容离拔出短剑,反复告诫自己不必去在意陵光的话,他该回遖宿牵制毓埥,给执明反应的时间。然而,慕容离还是躲过宫殿外遖宿的士兵,快马加鞭的赶回了天权,他要把那个人看在身边才能放心。

连年征战,遖宿兵力虽强,家底却已耗损许多。反观执明这些年守多攻少,几次出兵不过为了在昱照峰外多些缓冲与保障,虽然因此少了些从血里趟出来的经验,但两相比较,并非不可一争。

慕容离歇马不歇人地赶回天权都城,在心里否认这其中有多少是受了陵光的影响。

因为执明的主动出兵,凭依天险的天权属地受战影响似乎并不大,都城里虽有战时的紧迫感,子民活的倒还算安稳。此时天色已沉,天边最后一抹藕荷色也已抵挡不住,被暗夜沾染,渐渐暗了下去。慕容离进入宫城,这里他已经许久未归,宫里的亭台水榭却与离开时并无二致,时间在执明的宫城中好像被凝固一般,不曾流逝。慕容离轻松避开了并不多的宫人,他从天璇一路疾奔,到了这里却忽然近乡情怯,不敢直接去执明的寝宫了。向煦台上隐有光亮,慕容离拾阶而上,打算整理好自己再去见执明。

“今晚不回寝宫了,你回吧。”

慕容离听见那声音,僵在原地。他常常在梦里听到这个声音,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紧张。慕容离缓缓地移动了步子,刚刚打算暂避执明的心思在听到那声音的一瞬间便湮灭不见。倦鸟归林,执明在他还不懂时便已成了他的归处,现在国仇已报,属于慕容离自己的软弱和思归再没了压制,终于蓬勃舒展。

慕容离站在门外,看着那个好像千万年不见的人拖着腮,毫无形象地委在桌案边,对着棋盘自己下着。

“慕容离……”

慕容离听见轻颤的唤声,扭头才发现莫澜也在。莫澜惊恐的神情,好似见了地狱恶鬼般。

“阿离?”执明站起身,与慕容离遥遥相望,语气里带着迟疑。

“执明……我回来了。”慕容离无措的站着。他忽然发现没了仇恨的自己竟然不知怎么面对执明。

“阿离!”执明终于反应过来,奔向慕容离一把将人抱住,许久才带着些哽咽叹一声“我等你很久了。阿离。”

慕容离伸手环住执明,轻轻偏过头枕在执明的肩上。“我说过,会回来找你。”

“所以我在等你。”

慕容离靠着执明站了许久,他会好好守着这个人,陪他开启盛世,看他坐拥天下。

“天璇已经灭了,你……以后能轻松点了么?”执明谨慎地问。

慕容退开半步,轻笑着点点头,“现在只剩下遖宿,执明,我会留在你身边,我可以帮到你。。”

执明笑笑,不置可否,抬手轻轻蹭了蹭慕容离脸上的灰尘,“这么快就从天璇赶回来,累坏了吧,跟我来,我带你去吃好吃的。”执明拉着慕容离,一转眼却见莫澜仍未离开,反倒跪在地上,以头抢地。

“莫澜,下去吧。”执明笑容淡了些,吩咐。

莫澜伏在地上,缓缓抬了头,身体却像是定在地上一样。

“莫澜?”慕容离看出不对,上前去扶。莫澜僵硬的身体直直栽向另一侧,唯恐沾上慕容离的手。

“莫澜你这身体也不行啊,这才跪了多久就这样了。要是让你走个远路,我还能放心吗!”执明本就紧跟着慕容离上前,此刻在另一边接住莫澜,开口奚落了句。

莫澜的身子轻微的颤着。执明的手稳稳地扶着他,身上带着暖意,像昱照峰一样安定人心。

“请王上放心,莫澜是走惯了远路的人,身子好得很。”莫澜似乎恢复了力气,朝着执明跪拜。

执明半扶着将莫澜撑起来。“阿离,我看你还是帮我倒杯茶水给莫澜吧……”执明皱眉担心地看着莫澜。

“好。”慕容离转身去案边,将尚温的茶水倒了一杯。还未回身,便听莫澜说道“不必了,臣告退了。”慕容离转身见莫澜拖着有些发虚的脚步离开,还未开口询问,手中的茶杯便被执明接过去,自己喝了一口,解释道“跟我生气呢。”

“什么?”慕容离虽然听清了执明的话,却没明白其中的意思。

“我给莫澜安排了一个差事,正跟我生气呢。”执明不在意地说。

“你给他什么差事,莫澜还敢和你生气?”慕容离有些好笑地问。

“阿离你不知道,太傅过世之后,莫澜都快骑到本王头上了!”执明装模作样地抱怨。

慕容离笑着摇摇头,十个莫澜加在一起都只有被执明欺负的份儿,还能骑到他头上?

“阿离,你现在果然笑得多些了。”执明有些痴地盯着慕容离。

曾经慕容离的心泡在恨意里,并不觉得如何,如今却有些受不得执明这眼神了。

慕容离发现执明在服用药物时十分担心,得到执明与医丞的再三保证,只是将养身体的常用药物后也总是心神不安。直到相处三四日,执明的确毫无异常,才渐渐放下心来。执明仍旧精力十足,只是用的地方也仍旧不合适。慕容离不明白为何他一回到执明的身边,执明就变回那个“混吃等死”的样子。

这几日,执明拖着慕容离观鱼,赏花,对弈,品茶,翻翻话本,谈谈趣事。期间慕容离试了试执明的身手,虽然功夫中等偏下,但身体的确是无恙。这边放下心来,慕容离的心思就难以避免的分到遖宿上了。

遖宿虽需要些时日来消化天璇的残部,可现在对于天权来说也是至关重要。天下只余两国,执明断不可再如之前一样据守,局势已经到了不争不可的地步。遖宿虽吞并数国,但自身体量较小,对当前属地的掌握还十分松散,慕容离的人分散各地,从未停止活动。

既然执明身体无恙,也已经由着他玩儿了三四天,这日黄昏,在执明央着慕容离给他吹曲时,慕容离终是忍不住提起军队部署的问题。

“阿离~~”执明十分不耐地喊了一声。

“执明,现在的局势你不可能看不明白的,遖宿现在正在整顿,正是天权出兵的时机。我赶回来用了四日,又拖了四日已是迟了。”慕容离轻轻皱着眉头,苦口婆心。

执明见慕容离如此,也难得的端正了身形,执明眼珠动了动,“明天你再陪我去个地方,回来我们就办正事,行不行?”

慕容离见执明的眼神透着期待,想自己除了这几日,也未遂过他几次心愿,便点头应下了。至于遖宿,让他的人加紧行动好了。

执明见慕容离答应了,十分高兴地立刻旧事重提,求慕容离吹一曲。

“阿离,你也在天权呆过许久,会不会天权的小调?”

“都是些宴会上听来的。”

“那些甚是无趣,我来教你一曲好玩儿的。”说着执明便要去拿慕容离的竹箫,手伸到半途又顿住,小心地观看慕容离的神色。慕容离笑笑,手腕一转将竹箫递给执明。

执明美滋滋地吹起慕容离的竹箫。这只箫所奏之曲,国破之前风雅,国破之后幽怨,此刻却轻快活泼起来。慕容离被曲调所感,唇边也不自觉的弯起。

待执明吹完,邀功般看着他,慕容离才开口问“什么时候学的?”

“想你的时候。”执明的脸迎着夕阳,偏头看向慕容离的眼里除了绵密的深情,只有慕容离的影子。

“可是我想你的时候……”慕容离呼吸急促,有些紧张的倾身过去凑近执明,“只想做这个。”慕容离闭上眼睛,只用嘴唇去寻找。人心诡谲,他却可以毫不设防的把自己交给眼前的人,他从未让自己受伤。慕容离能感觉到自己被执明托着后脑压在地上,他能感觉到执明身体的变化,他知道要发生什么,他希望,却仍旧紧张,慕容离的手指下意识地抓紧执明的衣服。执明的动作顿了一下,松开慕容离的嘴唇移至耳边,哑着嗓子“阿离,我累了,今日早些休息吧。”

慕容离忽然张开眼,手上施力圈住要起身的执明,“执明……”,慕容离红了脸,不知该怎么开口。

执明的眸色好像深了些,却是好笑地看着尴尬的慕容离,“阿离也有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?”执明的手尚垫在慕容离脑后,此刻一用力将慕容离带起来,“那我告诉你,现在回向煦台,我吩咐人给你准备水,沐浴完,好好睡一觉,明早再陪我去一个地方。记住了?”

“执明……”慕容离还有些发呆,执明伸手拢了拢慕容离的头发,“我现在去准备明天的事情,你自己能回去吗?”执明说完坏心眼儿地上下打量了慕容离一下。

慕容离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,一把推开执明匆匆离开。

执明脸上的笑淡下去,看着慕容离的背影,眼神从恋慕转为凝重。夕照下的水榭上,将临不惑的执明王,茕茕孑立。

慕容离这一夜睡得十分不安稳,醒来时脑子仍乱糟糟地不辨东西,唯一能确定的是,衣裤终是湿了。慕容离出了房间,执明已经在外室等他共进早膳。慕容离脸色不善的瞪了执明一眼,执明却是笑笑不语。待慕容离走进,见了桌上的糕点,想起多年前执明去寻他的那一次,又轻轻笑开。虽然晚了许多年,他终于还是回到了执明的身边。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。

“一会儿要去哪儿?”慕容离坐下,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,问道。

“好地方。”执明卖了个关子。

两人骑着马并辔而行。慕容离回来的时候,已是晚上,这几天整日与执明腻在一起,除了给自己的人安排些事情,并未出过宫门。此刻朝阳初升,整个都城从夜幕里醒过来,一点点的泛起了烟火气。稚子哭闹,邻里相邀,一派日常忙碌。

慕容离一直有些别扭的心情也被感染,放松了不少。想了想,转头开口。“执明,昨天……”

“阿离,你喜欢我么?”执明拦下慕容离的话,单刀直入。

喜欢?

没有了故国的亲朋,也了却了刻骨的仇恨,现在他的生命里只有执明。他喜欢执明么?慕容离有些荒唐的发现,他竟然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。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,执明就已经在他心里,让他相信自己结束了仇恨之后,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,而不必沉沦于无边的死寂里。

见慕容离沉默着,执明也不急,安静地等着慕容离的答复,两人不知不觉出了都城,道路宽阔起来。“阿离,跟我来。”执明两腿一夹,胯下的马张开四蹄奔跑起来。慕容离一惊,也紧随其后驾马飞奔。

执明停在一片庄稼边。慕容离吃惊地看着这一大片的庄稼,战乱已持续十余年,苍生流离,如此规整的好似丰年的庄稼已有多久没见过了。

“执明!”慕容离惊喜地看着执明,“天权既有如此储备,与遖宿相争便多了一个致胜的筹码。”

“阿离,你喜欢我么?”执明忽然开口问。

“我……”慕容离的思路磕磕绊绊,他并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,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执明的感情是什么,可他知道这个问题很重要。

慕容离的迟疑反而让执明的笑容深了些,执明跳下马,站到慕容离身边抬手要接慕容离下马。尽管慕容离下马的次数比执明下棋的次数都多,他还是接受了执明的“帮助”。他一直知道执明聪明,可执明今天的问题让他第一次觉得看不懂执明。

执明拉着慕容离坐到树荫下,“那,你喜欢阿煦么?”执明的神色很平静,一点都没有紧张的样子。

“阿煦……他是我唯一的朋友……却为我而死。”慕容离有些迷茫地看着执明,“我答应过他,要复国,为瑶光讨回血债。”慕容离的手下意识的绞在一起。

“你已经办到了,阿离。”执明伸手拉住慕容离的手,顺势分开了他无意识地纠缠的两只手。“你已经实现了自己对故国,故友的诺言。阿离,你已经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。”

慕容离看着执明,他觉得执明要和他说的并不是这个。执明扬起那个他很熟悉的笑,继续说道,“阿离,我喜欢你。”

慕容离知道。他一直都知道。天下人都知道。执明王喜欢慕容离。

“我知道你活的很苦。但我却很庆幸在那个时候可以认识你。阿离,我喜欢你,是希望你开心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慕容离握紧了执明的手,“我也喜——”

“阿离。”执明笑着摇头,“你并不喜欢我。”执明抬起手,将慕容离紧握着他的手举到两人眼前,“你只是很感激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
“阿离。你心里很清楚,面对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,我并不是懂你的那个人。”

“阿离,你还没有遇上让你喜欢的人呢。阿煦也好,执明也好,都只是朋友罢了。”

“阿煦希望你活着,我希望你开心的活着。但终究,阿煦和执明,都是过客而已。日子要你自己去过才行。”

执明说话并不快,却一句接着一句,像潮水一样,涌进他的耳朵里,钉进他的脑子里,刻进他的心里。

“执明?”慕容离终于打断执明的话,攥紧执明的衣袖,“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?”

“你还记不记得和我说过,如果有一天我想争这天下了,你就告诉我你想要什么……这么多年,我始终没对你说我要争,但是现在你能告诉我,你想要什么么?”

我想要什么?我想要的已经达到了——不,还没有!

“我要你!”慕容离红着眼,像个任性的孩子般说道,握着执明的手却已经冰凉。

执明的胸口像被重锤砸了一下,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情。他等了很多年的人,即使知道不会有结果也没法不喜欢的人,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,说……

执明抬起另一只手,摸了摸慕容离和梦里一样的眉眼,苦笑着叹出那个说了无数遍的名字“阿离……”

“阿离,你换一个吧。”执明微微皱着眉,压下心疼,咬牙把话说出来,“这个,我给不了你了。”

执明知道阿离对自己并非无情,只是那种喜欢的程度,应该不会伤他太深。

“为什么。”慕容离似乎看见陵光那双变得疯狂的眼睛在看着他。

“我并不打算争这天下。”

“执明,你怎么就是不懂,即使你不想争,毓埥也不会停下的。”慕容离真的不明白,一向聪明的执明怎么会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愚蠢。

执明垂了眼,有些不忍心看慕容离的脸,片刻后又抬起眼坚定地说,“他会愿意停下的。”

“怎么可——”慕容离的脑海忽然一片空白,过了许久,慕容离艰涩地眨眨眼,“你要干什么。”

执明笑笑,他的阿离果然是最聪明的,“莫澜已经将金印和降书送去遖宿了。”

“你疯了!”慕容离一拳揍在执明脸上,“我去追莫澜!”

执明一把搂住慕容离的腰,将人带回怀里,压制着疯了一样的慕容离,“阿离!莫澜都走了四天了!”慕容离的身体顿了一下,又忽然抓紧执明环在他腰上的胳膊,“没关系,我会再给你做一个金印。执明!”慕容离转身,双手紧紧地箍住执明,他能守住这个人,他绝不会让执明这样做。“虽然遖宿现在版图广大,可是连年征战,就算以战养战,他也没有足够的储备——”

“阿离,”执明轻轻唤了一声,慕容离便立刻住了口,唯恐错漏执明的一点点想法。“不是天权不行,是我,时日无多了。”

慕容离的手忽然失了力气,“什么?”

“你见过我服的药。”

“那是养身体的。”

“没错。可药效越来越小了。”

“不可能!我试过你!”慕容离一把拉起执明的手腕,脉象平和有力,根本不像生病的样子。可慕容离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,除此之外,还有什么原因能让执明不战而降,交出金印呢?亡国之君只能有一个下场,他们都很清楚,那是什么。

“我可以替你寻访名医,还有机会……”慕容离眼睛忽然亮起来。

“阿离,”执明将自己的手抽出来,反手握住慕容离肩膀,带着慕容离转了半圈,让他面对着广阔的庄稼良田,“阿离你睁开眼看看,你想想今早看到的都城是什么样子!”

慕容离迷茫地看着摇曳的芽苗,每一棵都充满希望。可是那又怎样,他的希望呢?

“我就算用药吊着,也不过一年半载。且不说打不打得完,即使打赢了,到时候天权能剩下什么?!天下又能剩下什么?!”

什么也剩不下,他慕容离什么也留不下。

“阿离。”执明从身后环住慕容离,轻声安抚,“这是我的宿命。”

执明的身体自那日回宫后便急转直下,药石罔然。慕容离每日守着执明,再没有提过一句金印或是遖宿。他们依旧是观鱼,赏花,对弈,品茶,只是执明精神不济,经常看着看着便睡过去,慕容离本不喜欢说话,他是慕容黎的时候便不喜欢,可是这几日话却多了些。

“阿离。”执明推推慕容离,“想什么呢?”

“想你的国葬呢。”慕容离毫不避讳地说。

执明皱眉,他隐隐有些担心起来,试探着开口,“阿离~~”

慕容离嗔怪地看了执明一眼,嘴边却泛着无奈的笑,“又怎么了?你每天喊我这么多遍不腻吗?”

“你想什么呢?”执明固执地又问了一次。

“不是和你说了,想你的国葬呢么。”

“国葬之后呢?”

“死都死了,还要什么之后。”

“我说的是你。”

一直投喂鱼食的慕容离停下手,转头看执明,“我说的就是我。”

“阿离。”执明泛起一阵无力。

慕容离看看天上的云,觉得马上要起风了,拍了拍掌心里剩下的鱼食,站起身打算扶执明回寝宫去。

“阿离我喜欢你。”执明拦下慕容离的手,盯着慕容离说道。

“我知道,你说过了,而且你还说过我其实不喜欢你。”

执明偏头扁扁嘴,觉得慕容离话多了之后变得有点伶牙俐齿不好对付。

“阿离。你还没学会怎么喜欢一个人呢。”

“我正在学。”慕容离扯起嘴角笑着回答执明。

“你学的不对,我来教你。”执明费力地起身,拉着慕容离向着向煦台走去。

慕容离跟着执明,向煦台的二层有个小小的偏室,用来放些日常的杂物。执明将门推开,拉着慕容离进了房间。

慕容离惊讶地看着房间里的东西。各种材质的萧,棋谱,丹青,弓弩,奇石,翠玉,以及那方他离开时留下的恩泽天下的玉印。

“这里是最开始几年你留在我身边时,我让莫澜四处寻的,我以为能让你喜欢的东西。”执明看着房间里的东西,回忆起曾经的自己恍如隔世。“后来,我知道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便放你离开了。”

慕容离吃惊地看着执明。执明伸手扶上一边的桌子,看着慕容离,“阿离,你现在知道喜欢一个人是种什么感觉了么?”

慕容离当然知道,他只是从未这么直接体会过执明花在他身上的心思,那些死物背后的心思。

“我喜欢你,是希望你开心。”执明抬手擦去慕容离脸上的泪痕,“阿离知道该怎么让我开心么?”

向煦台的窗子被吹开,外面果然如慕容离估计的一样起风了。慕容离刚要去关窗,执明却拉住慕容离,“阿离,你陪我去顶层吧。”

慕容离身形微顿,沉默地扶着执明登上顶层。

“阿离知道为何这里曾经叫夕照台么?”执明枕在慕容离的腿上,看着窗外的夕阳轻声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慕容离调整了一下姿势,让执明躺的舒服一些。

“这是我父王建来给我母妃看夕阳的地方啊,名字不是很好猜吗,阿离一点都不用心。”

“……”慕容离沉默地看着执明的侧脸。

“阿离,这天下有很多好看的景致,有趣的人,不想去看看么?”执明的眼睛有些失神。

“……”这个男人的样子很多年前就刻在自己的心里了,为何现在却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。

“阿离……给我吹一首天权的小调吧……你还记得么?”

“记得。”慕容离从腰间解下竹箫,那日执明吹给他听的小调那么明快欢乐,就像执明一样,他怎么会不记得。

“阿离……”执明几不可闻地唤了一声。

“执明,”慕容离低头凑在执明耳边,“我喜欢你。”

我已经学会怎么喜欢一个人,我也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开心。慕容离抬起头,吸了口气吹起执明教给他的小调,恣意欢快,充满了生机。

执明的眼睛已经阖上,嘴角却轻浅地弯起来。



尾声

夕阳西坠,玉兔东升。

听箫的人已经不在,慕容离也早已停了箫声。身后有脚步声响起,慕容离哑着声音吩咐“王上薨了。”

身后的人跪下许久才开口,“王上,莫澜回来复命了。”

慕容离听见莫澜的声音,缓缓回头,莫澜一介文臣,来回遖宿天权也不过比他多了两天,此刻形容枯槁,却跪得笔直。

“执明,莫澜回来了。你放心吧。”我会替你守好天权的。

慕容离微微抬起执明,将腿抽出来,有些吃力的起身,打算让莫澜和执明单独呆一阵。

“尽快成殓吧。”慕容离一离开,莫澜看到执明的脸,脊梁如折了一般弯下,却固执地开口。

他的山已经倒了。

“……好。”慕容离转身欲走,又鬼使神差地回头问了莫澜一句,“他什么时候病的?”

莫澜身体一僵,艰涩地问,“……他,他告诉你他病了?”

“……什么意思?”慕容离转身看着莫澜。莫澜却抬起头看向执明,看向那张已经没有了生气却神色安详的脸,莫澜点点头,无声地又低下去。

“莫澜!什么叫他告诉我他病了?”慕容离的脑子里有什么快速的闪过,他却不敢抓住。

莫澜的手在衣袖里攥紧,紧咬着牙克制着。

“莫澜!”慕容离喊道。

“意思就是他根本没病!他是服毒自尽的!!”莫澜忽然起身对慕容离吼道。

阁楼上有风拂过。

“什、什么……你……你说”慕容离嘴里犯腥,咬着牙努力却无论如何也连不成句子。

“与齐将军对阵那次,你不远万里从遖宿赶来天权,我以为你对他是有情谊的。当时执明问了你什么,你怎么回答他的。”

【阿离,就算是为了我,能不能不灭天璇?】

嘴里的腥甜再也压不住,一口吐了出来。

【不能。天璇不灭,亡魂难安。】

可是——!

慕容离忽然想起执明与他摊牌那一天的稚童,乡邻,青苗。

【天权还能剩下什么?!天下又能剩下什么?!】

是他灭了天璇,毁了制衡的唯一希望,断了执明的后路。

是他因为陵光的话心神不稳,急急赶回天权,让执明没了后顾之忧。

是他执意要部署针对遖宿的行动,才让执明提前摊牌,加速了死亡的来临。

从挑起乱世,到加速执明的死亡,他一手包办。

执明王的灵柩由毓埥帝亲自送葬,在陵墓的入口处举行过国葬的礼仪,入陵前,慕容离站出一步拦在队伍前。

“慕容大人,你这是何意?”毓埥问道。

慕容离一身缟素,却挽着作为王子时的发髻,深施一礼,起身说道,“慕容黎自请殉葬。”

“慕容大人!”毓埥握着高车扶手的手瞬间握紧。

慕容黎将手中捧着的东西交给毓埥的近侍,“执明他不喜欢这个东西,我替他送给你,把你那个丢了吧。”

毓埥打开木盒,里面赫然一方玉印。毓埥迅速合上盖子,看向慕容黎的神情阴晴不定。

慕容黎面无表情地仰头看着毓埥,“我有几句话想与毓埥帝说。”

毓埥看了眼手里的印盒,下了高车。

“我的人都撒出去了。只希望毓埥帝能信守与执明的约定,善待天权的子民。他们能过上好日子,自然也就没什么心思乱搞事情。”慕容黎说完又施了一礼,并未等毓埥的答复,走到扶灵的莫澜面前,撩衣襟跪倒在地。莫澜向旁边偏了偏,拒了这一礼。

“是我的错。”莫澜声音平静而冷淡。

慕容黎想了想,也未多说什么,站起身走向陵墓之中。墓门缓缓合上,慕容黎翻检着执明王的陪葬品。执明一直喜欢些珍奇的东西,由莫澜挑选的陪葬品里自然少不了。慕容黎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,随手捡起一件便品评一番,到头来几乎没有入他眼的东西,直到从角落里拾起一只用金箔修复的茶盏才住了手。那是他托莫澜带给执明的茶具。他亲手做的。

莫澜……终究还是把这件东西放进了陪葬品里。

慕容黎抓着茶盏,在执明死后第一次放声大哭。

墙上的蜡烛扑闪了一下,熄了。瑶光王子慕容黎扶着天权执明王的青石棺,缓缓跪坐在一边,额头倚靠着冰凉的石棺。

“执明,我真的做不到像你喜欢我那样喜欢你。如果还能遇到你,你再教教我吧……”

天权末代国主执明,少骄奢荒政,不思精进。及天下乱,始思进取,虽凭天险,然力有不逮。遖宿国统一大势已定,毓埥王惜天下苍生,下表招降,执明王以身殉国。同年,毓埥帝统一钧天各属地,国号中垚……恩泽天权故民,允其留守故地,免迁徙,减赋税,众民称颂。

======END============


《刺客列传》只看到第九集。我很喜欢到目前为止的剧情,只希望编剧姐姐别像《新边城》的编剧一样高开低走忽然脱线,以为是个肉包子,咬开发现里面是屎。

也希望有一天,宣传不需要打出“麦麸”的恶趣味噱头,也有人会看。十年前最早接触的耽美就是这样的故事。并不越界。

以及,我压毓埥称帝。

又及,执明使我快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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