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执离】寻常· 雪景

雪景

 

“阿离见过雪景么?”

执明对着季之的《墨雪图》出神半晌,扭脸问慕容离。

“游历时见过几次。”

慕容离对这幅《墨雪图》并无兴趣。漫天飞雪毫无情致,凛冽冷风夹着雪花遮蔽视线掩盖听觉,风刃和锋刃一起划开皮肤,分不清哪个更疼。

“雪……究竟是什么样儿的?”执明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。

“雪,就是漫天遍地的白。看着……干净得很。”慕容离眼神阴翳地回想鲜红的血铺洒在雪地上的景象,心像烧着了一样。

转眼见执明眼巴巴地瞅着自己,自觉有些失言,“王上深居王城……”慕容离说着心思一转,改口“太傅不是总向王上谏言,要应对天下争势。他日,若是王上真能问鼎,自然可以亲自去看看,雪是什么样的。”

执明扁扁嘴,“阿离莫拿本王开玩笑了。若是真有那天,那奏本怕是要堆的让本王连这王宫都没时间看了。”

你将这满朝文武当做死的不成。心里这样想着,慕容离却没就此说下去。执明垂眸的样子显然是不想多谈的。

*

慕容离就着烛火看着战报,心情有些焦躁,有些意外。天枢被齐之侃连下五城,时间之快实在出乎他的意料。

天玑立国时,慕容离曾见过齐之侃,当时遥遥一面,并未能多加了解。不久前得知齐之侃被蹇宾拜为上将军便多留了心。若不是为了试探齐之侃,他实在不必如此早早示警。可齐之侃的表现,实在是超乎慕容离的想象了。

齐之侃既然能左右局势到这个地步,他原本的打算便要重新布置了。蹇宾得齐之侃,福兮祸兮。慕容离想着想着,忽然又不在意地嗤笑一声,不知嘲的是哪些月上中天,还在反复思虑的傻子和疯子。

院子里的这些,应该是……傻子吧?

慕容离熄了烛火,站在向煦台的高台之上,见许多宫人自以为很小声的忙碌着。慕容离没兴致探究这些,左右不过是执明的脑袋又想出什么蠢主意了。

*

慕容离这一夜睡得很不好。原本以为只是在院子里鼓捣的侍从,居然还爬上了屋顶。本就有些烦躁的慕容离压着火气,等待着天亮。

慕容离不是爱发火的人,即使他还是慕容黎的时候,发火也不是他解绝问题的方式,现如今更是压抑得惯了。他在更加恶劣的环境中呆过,却可以心如止水的平静。

可是有的时候……慕容离咬牙劝自己冷静,这里毕竟是天权,那些人敢上房,必然是执明授意。而想起执明,慕容离把眼睛闭得更紧了些。

要忍耐啊。

终于熬到天亮的慕容离,精神状态和心情极其恶劣。一站上向煦台的阁楼,慕容离便睁大了眼睛。

向煦台周围一圈像是从天权王宫中隔了出来,与其他地方格格不入。树上,湖面,水榭顶,回廊上,一片白。

慕容离上前查看向煦台的朱红栏杆,是生绢。

慕容离的脑子嗡的一声。执明……

正想着,头上有异响,慕容离反射性的闪身,却见有细屑似的颗粒从自己站着的地方飘下来,抬头一看,宫人正抱着坛子,舀着什么向下撒。

“放肆!”慕容离压了一夜的火就那么发出来。“这生绢也是能用来耍乐的东西?谁给你们的胆子,敢这样布置?!”

趴在屋顶的侍从被慕容离吓得一哆嗦,险些抱不住坛子。

“慕,慕容大人,是王上吩咐的啊。”

慕容离顺着侍从的视线,转头向下看去。

一身墨兰常服的执明站定在一片十分造作的素白里,仰头看着他。

视线交错,压抑了一夜的烦躁和乍见满目缟素的震惊平息下来,有那么一个电光火石间的闪念,慕容离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地面上。这错觉转瞬即逝,来不及察觉。

慕容离敛了神色,向执明遥遥一拜。

慕容离坐在向煦台上等执明。他很懂得把握,也很懂得创造机会,多亏了灭国,让他有机会发现自己还有这等才能。

可是在执明这里,慕容离却有些被动。这细微的差别,庚寅庚辰未能察觉,慕容离自己心里却清楚。

“阿离,这雪景怎么样?”

“王上好兴致,不过还是早些收拾了吧,被太傅知道,老人家的身体恐怕吃不消。”

执明看着有些扫兴,离开桌案边,踱去刚刚慕容离站着的地方。

“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呢?”执明抬头喊了一嗓子,宫人苦着脸重新爬上屋顶,慕容离刚刚躲过的细屑重新洋洋洒洒。执明站在其中,新奇地看着落在衣服皱褶中的颗粒。

向煦台只改了名字,却并未改建,这赏景阁楼坐东朝西,此时旭日东升,执明的背景已是一片闪着金光的郁郁葱葱,他却站在粗制滥造的白上,用手指戳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颗粒。

慕容离心里叹气,起身站到执明身边。执明的视线立刻追上慕容离,眼底带着笑,“现在本王和阿离一样,也看过雪景了。”

慕容离抬手,接了些从屋顶飘下来的颗粒,仔细辨认了一番,“王上,这雪景和真——”

慕容离的话说了一半,因为执明的视线重新投注在虚假的景致上,清澈柔和。

“假的也没关系,阿离能陪着本王一起看,本王已经很高兴了。高兴是真的就行了,阿离说是吧?”

慕容离垂下眼,默了片刻,转头看着一片假得滑稽的白“……嗯。”

-fin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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